我在北京送快递
特别诚恳的写作,很值得一读。
关于我的生命的一切。
特别诚恳的写作,很值得一读。
我已經厭倦了嫌惡別人、憎恨別人的生活。厭倦了無法愛任何人的生活。我連一個朋友也沒有,哪怕是一個。最重要的是,我甚至連自己都愛不起來。為什麼不能愛自己呢?是因為無法愛別人。一個人需要愛某個人,並且被某個人所愛,通過這些來學習愛自己的方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不會愛別人的人,不可能正確地愛自己。不,我不是說這些該怪你。仔細想想,或許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你大概也不知道該怎樣愛自己。不是嗎?
村上竟然能将《遇见百分百的女孩》扩写成《1Q84》,看完这本我才完全信服,村上确实是当世最优秀的小说家之一,而不只是因为我偏爱才觉得他很好。这样流畅、简洁,近似散文的文笔,写的却是一个错综复杂、神秘晦涩的故事;在读者可以读得很轻松的情况下,故事本身却不会因此少去任何枝节。仅仅从技艺来看,村上在这本小说里也绝对已经抵达一个炉火纯青,当世一流小说家的水平了。(啊啊我竟然能够在不说“我爱死村上了”的情况下客观评价他的文字了)
绘理子拨开小小人织成的茧,发现里面躺着的是自己。这也许和袁哲生说的那个奇怪版的“司马光砸缸”如出一辙:
当小伙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时,司马光趾高气昂地搬起一块石头把缸砸破,等待着小伙伴的夸赞,但却发现空气异常平静。他看向缸中,原来缸中那个不断呼救的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或者说,就是他自己。小伙伴们看看司马光,又看看缸中那个蜷缩着面无表情的“司马光”,尖叫着逃离,只留下司马光和“司马光”两人在原地,四目相对,一声不吭。(这个故事似乎有被作成一个动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一个人不断思考,不断寻找,攀越无数的山,穿梭无数的林,就像林可寻找萨尔达公主一样,来到他所心心念念要寻找的人或物面前。现在只剩最后一重困难,他打破它,看过去:没有公主,没有宝藏,没有所有他曾经所期许的一切,只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安静地、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里,也不抬眼看向远赴而来的他。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故事,写出这样的故事显然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袁哲生就是如此。
但村上给出了另一个故事的走向,一个现实中也许不存在但在小说中必然存在的走向:天吾在那个织成的茧里看见的不只是他自己,他看见的是青豆。十岁的青豆。是在十岁那一年,他们的生命有过短暂的交集,然后各自分离,但天吾一直惦记着青豆,青豆也是如此。
直子和绘里子是一样的,她在那个茧里发现的也是自己。渡边无法拯救直子,是因为直子惦记的并非他,爱的人也并非他。这并非是说,渡边是因为没有做到什么或者缺少什么,而是渡边是在直子失去爱的能力后才来到她身边的。已经太迟了。所以他才无法阻止直子一步又一步走入那幽深的森林之中。已经太迟了。水泥已经硬化。
我初中读完《挪》后很是沉迷,甚至一度想着,想在大学学心理学专业,想要了解直子为什么非得死去,如果可以的话,“治好”直子。
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明白得很彻底。有些人其实早已死去,存留下来的形体只是在她过去生活的留痕与残影。渡边拯救不了直子,是因为早在他拯救之前,直子就已经死去了,他所接触到的直子,只是回音而已。他根本没触碰到过直子,直子也从来没爱过他。
渡边应该早就去见到直子,青豆也期望着天吾能够马上找到她。时间很重要,要赶在一切硬化僵死之前。
又开始重读《挪威的森林》。初中读第一遍的时候,读的是林少华译的电影特别纪念本。当初只是非常凑巧地从书店的柜子上随意抽了一本书,大概只是觉得封面好看而已,打开后是电影的剧照和披头士同名歌曲的歌词,那时候不会想到这本书会与我产生如此漫长且刻骨铭心的羁绊。现在这本书仍在我的书柜里,只是书页已经泛黄,而现在重读的是赖明珠译的出版三十周年纪念本。
读的时候其实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去年和她的一段对话。之前谈的什么我已经忘了,我只记得她非常突兀地问起我是否读过《挪威的森林》。
我说我读过,这本书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重读一遍。
她说她没读过。她的朋友告诉她,有时候觉得她很像直子,有时候觉得她很像绿子。
“你觉得呢?”她问。
老实说,我已经忘了那时候我回答了什么,但大概是在说我不会觉得你像谁,你就是你之类的意思。她对这个回答感到失望或者是怎样的情绪,我也已经分辨不出,我们只是非常突兀地开始这个话题,然后又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候大概是在挣扎着想和我说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已经无从得知。
重读完第一章,无可奈何地发现,某种意义上,她和直子确实很像。我也突然明悟,渡边的那一句“直子甚至没有爱过我”是怎样幽深而痛苦的情绪——那不是因为直子不爱他而痛苦,那是因为直子丧失了爱与被爱的能力,独自生存在那片凄苦而哀伤的密林里,而他无法唤醒她,也无法把她带回来,因为直子不爱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直子独自枯死在那片密林中。相比不被爱的痛苦,渡边的痛苦更多是不被爱,而无法拯救所爱的痛苦;这对于我来说真是十分哀恸的醒悟了。- 2023.03.23
初次读《挪威的森林》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想理解直子,但从来没做到过。但在老爸去世多年后重读,我一下就明白了。那是一种失去至亲至爱,生活突然脱轨,然后开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过程,这个世界幽深、冰冷,就像直子死去的那片森林。你不会明白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爱你”“喜欢你”“你很重要”是什么意思,因为语言都已经不再互通了。
我初中读完《挪》后很是沉迷,甚至一度想着,想在大学学心理学专业,想要了解直子为什么非得死去,如果可以的话,“治好”直子。
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明白得很彻底。有些人其实早已死去,存留下来的形体只是在她过去生活的留痕与残影。渡边拯救不了直子,是因为早在他拯救之前,直子就已经死去了,他所接触到的直子,只是回音而已。他根本没触碰到过直子,直子也从来没爱过他。
渡边应该早就去见到直子,青豆也期望着天吾能够马上找到她。时间很重要,要赶在一切硬化僵死之前。
因为对塞林格的喜爱,单独为他创建一个文档,记录一些相关的想法。
看《人间世》关于精神病院的那一集,里面有一位姚爷爷,说自己“从七岁起就能看见一个小女孩,他和女孩一起长大,又相知相恋一直到老。直到现在他依旧能听到女孩的声音。”
I have to say, this is incrediblely romantic…
然后我又想到塞林格的那篇《威格利大叔在康涅狄格州》,里面也有一个小女孩(埃诺伊丝的女儿)幻想有一个小男孩总是在陪伴着自己。最初读的时候我不懂这个情节的意思,我以为只是为了表现小孩的童稚可爱而已。看完姚爷爷的故事后,我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那个小男孩某种意义上是埃诺伊丝对战死恋人感情的投射,是真挚而悲痛的爱,是恋人战死已经多少年后,她已经和其他人有了自己的孩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后,仍然无法割舍的,她记忆中的小男孩。
明白这一点,这个故事就更让人难过了。
而且我才发现原来埃诺伊丝战死的恋人就是格拉斯家族那位沃尔特·格拉斯。- 2023.03.11
塞林格自1965年后就不再公开发表任何作品,但直到2010年去世,他都从未停止写作。你能想象吗?在几十年前他就已经能写出《西摩:小传》《九故事》《弗兰妮与祖伊》那样的作品,而在这几十年不停歇的写作里,他写出的东西会是怎样?
据我对塞林格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陷入停滞的作家,也不是会重复自己的作家,他的写作一定是不断生长,不断进化的。他的遗稿一定一定有很多说不好堪称是奇迹的存在(那种奇迹我们不是已经在《弗兰妮与祖伊》和《西摩:小传》里见到过很多了吗?)。我甚至觉得,他的遗稿说不好会成为某种程度上,某种意义上,某个人群的《圣经》一样的存在(也许至少对于我来说会是这样?)。
19年Matt Salinger说正在整理他的爸的遗稿,应该在十年之内会有结果,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 2022.10.10
塞林格对写作的态度和他作品的尊重和爱护,似乎是我见过所有作家里面最严肃的,严肃到甚至有点凛冽的地步。2022. 09.28
好神奇,我对塞林格几乎抱有无限的耐心,我感觉我好像永远不会对他的文字生倦。我总是很乐意去猜想他为什么用这个词来表达这个意思,他为什么又要让书中的人物在这里说句话,做这件事。在尝试着翻译塞林格后,有了与单纯只是读者时不一样的体验。- 2020.08.21
塞林格好擅长写少女啊。我读过的作家里,即使是川端康成,好像也没他笔下的少女这么敏感又细腻、神经质,他写的不是像古典浪漫文学中那样对少女美好的热烈讴歌,他写少女的纯真、无邪,但是更多的是少女的内心动荡和脆弱、不安。他笔下的那些少女好像都心事重重,安静时神情都有一种奇异的哀伤,但她们又不是懦弱,她们很勇敢、有时甚至称得上是乐天派,只是生活有时候就是无法只是靠勇敢和乐观来度过,所以她们不得不常常看上去如此哀伤。
我这么说不知道有没有人明白——也许我自己都不明白,但是这是我的直觉,塞林格笔下的女孩是绝不会出现在《红楼梦》中的,但是却会出现在《追忆似水年华》中。
- 2022.07.24
徒步(流浪)回来最大的收获之一是,差不多持续半年的凌晨四点半作息终于改回来了。现在晚上十二点左右就能感觉到明显的睡意,不得不说,这睡意简直是让长久以来只能靠疲惫才能勉强入睡的我沉醉。
虽然情况完全不一样,但也算是有一点点明白,X中校所说的“只要一个人真正有了睡意,那么他总有希望能重新成为一个——一个身心健康如初的人”这句话的含义。(《九故事》第六篇·为埃斯米而作,既有爱也有污秽凄苦)
- 2022.07.20
塞林格和海明威竟然有一次相遇,而且相谈甚欢;最戏剧化的,他们的相遇是在刚刚被盟军解放的巴黎。遥想到后来海明威自杀,塞林格隐居,这次相遇就更有一种特别的含义在了。
忍不住想,如果杜甫和李白在安史之乱后重逢,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子美还会只是感慨“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么?
- 2022.05.12
会有人看塞林格的《九故事》而不流泪的吗?你还没明白自己心中回荡的到底是什么情绪,眼泪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流下来了。 - 2021.11.10
伊戈,我梦到自己变老了。
血色婚礼以前读过一遍,剧里看了一遍,现在再重读还是头皮发麻。小说比剧的表现力要好得多,即使已经了解所有情节,再细细读到时还是觉得震撼。
相比之下,剧里就只是让艾莉亚毒死整个佛雷家族的情节处理就实在是有点太过简单,也太过草率。真好奇老爷子最后会以怎样的方式来为“血色婚礼”这个情节收尾,佛雷家族大概死是肯定会死的,但要怎样死才会死得比血色婚礼中的罗柏众人还要凄惨呢?
这个答案最后大概会由死而复生的凯瑟琳来找到——我几乎觉得她必然会找到——因为她死前的愤恨、狂怒与绝望,将会驱使她不顾一切。而且凯瑟琳要做的,大概不只是复仇,不只是像艾莉亚那样毒死整个佛雷家族,她要让佛雷家族感受到,她在血色婚礼中所感受到的恐惧与绝望还要深得多得多的恐怖与窒息。
至今《了不起的盖茨比》还是我觉得写得最好、最美的小说之一。
大部分人都是愿意接受过去已成过去,无可挽回的,所以我们接受与爱人的分离,至亲的病逝,种种美好的回忆逐一消散,即使如此也慢慢就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就活过来了。
《追忆似水年华》里,普鲁斯特也是接受这些都是“过去式”的,他的描述是满是那种回忆里特有的缠绵缱绻,我们如此不舍得,但我们是知道这一切已经过去的,但盖茨比他不知道,或者说他不接受。
他不接受爱会消失,会一点点被磨灭,他不接受他曾深爱的那个黛西已经不复存在,眼前这个人只是冠以她名,形以她身而已,她并不是他记忆中那个黛西,但他不相信,不接受。
所以他如此奋力地划动木桨,想要尽全力克服一切障碍——黛西喜欢什么,他就给她什么,黛西想去哪,他就陪她去哪,黛西需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虚妄而已,他对黛西的爱只是一个梦,一个幻想,一盏长夜里偶尔闪烁的灯而已,他曾可能,也许真正拥有这份爱,但现在那些都已经过去。他甚至也许自己也慢慢意识到这一点,他意识到黛西其实已经不爱他——或者说意识到黛西已经不具备那种“爱”的能力,她不再是那个年轻、天真,说爱就能够爱的黛西了。
盖茨比在黛西身上寄托的,不只是年轻时候的爱,还有一切一切美好的回忆。黛西她象征着那一切我们曾度过的,无可忘怀同时也无可挽回的美好日子,这些才是盖茨比想要追回的一切。
《了不起的盖茨比》不是对爱的追溯,是对一切逝去的、无可追回的、美好的人与事的哀歌,只是爱作为其中的“典型”被选出来“发表讲话”。
盖茨比的死看似是故事情节的意外,但其实是必然。因为无法回到过去,无法再与那一切美好共度的他已然与死去没什么两样。
盖茨比他了不起也许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不像我们一样,划一下没力气就接受了,接受自己将慢慢被河流冲离原来的位置——那里是爱人、至亲、好友跌落的地方,盖茨比他不停地划,不停地划,即使面色红涨、双手酸痛也一刻不停歇,仿佛就好像十七岁的黛西还站在原地等着他回去赴会一样。
最后,我们,那些早已被漂到河流下游的人,看见盖茨比的尸体平躺在小舟上,双手还紧握着船桨。他从上游缓缓流下,经过我们,我们每个人都对他施以最为崇高的敬意,注目他独自远远流进大海。
实际上并不只是给青年诗人的,我觉得是给所有青年人,甚至所有人写的,写得真是非常真诚而美丽。
“爱,很好;因为爱是艰难的。以人去爱人:这也许是给与我们的最艰难、最重大的事,是最后的实验与考试,是最高的工作,别的工作都不过是为此而做的准备。”
“所以一切正在开始的青年们还不能爱;他们必须学习。他们必须用他们整个的生命、用一切的力量,集聚他们寂寞、痛苦和向上激动的心去学习爱。可是学习的时期永远是一个长久的专心致志的时期,爱就长期地深深地侵入生命——寂寞,增强而深入的孤独生活,是为了爱着的人。爱的要义并不是什么倾心、献身、与第二者结合(那该是怎样的一个结合呢,如果是一种不明了,无所成就、不关重要的结合?),它对于个人是一种崇高的动力,去成熟,在自身内有所完成,去完成一个世界,是为了另一个人完成一个自己的世界,这对于他是一个巨大的、不让步的要求,把他选择出来,向广远召唤。青年们只应在把这当作课业去工作的意义中(“昼夜不停地探索,去锤炼”)去使用那给与他们的爱。至于倾心、献身,以及一切的结合,还不是他们的事(他们还须长时间地节省、聚集),那是最后的终点,也许是人的生活现在还几乎不能达到的境地。”
若是你依托自然,依托自然中的单纯,依托于那几乎没人注意到的渺小,这渺小会不知不觉地变得庞大而不能测度;若是你对于微小都怀有这样的爱,作为一个待奉者质朴地去赢得一些好像贫穷的事物的信赖:那么,一切对于你就较为轻易、较为一致、较为容易和解了,也许不是在那惊讶着退却的理智中,而是在你最深的意识、觉醒与悟解中得到和解。你是这样年轻,一切都在开始,亲爱的先生,我要尽我的所能请求你,对于你心里一切的疑难要多多忍耐,要去爱这些“问题的本身”,像是爱一间锁闭了的房屋,或是一本用别种文字写成的书。现在你不要去追求那些你还不能得到的答案,因为你还不能在生活里体验到它们。一切都要亲身生活。现在你就在这些问题里“生活”吧。或者,不大注意,渐渐会有那遥远的一天,你生活到了能解答这些问题的境地。也许你自身内就负有可能性:去组织、去形成一种特别幸福与纯洁的生活方式;你要向那方面修养——但是,无论什么来到,你都要以广大的信任领受;如果它是从你的意志里、从任何一种内身的窘困里产生的,那么你要好好地负担着它,什么也不要憎恶。——“性”,是很难的。可是我们份内的事都很难;其实一切严肃的事都是艰难的,而一切又是严肃的。如果你认识了这一层,并且肯这样从你自身、从你的禀性、从你的经验、你的童年、你的生命力出发,得到一种完全自己的(不是被因袭和习俗所影响的)对于“性”的关系:那么你就不要怕你有所迷惑,或是玷污了你最好的所有。
可是他告诉我们,入到世上来,是艰难而孤单。一个个的人在世上好似园里的那些并排着的树。枝枝叶叶也许有些呼应吧,但是它们的根,它们盘结在地下摄取营养的根却各不相干,又沉静,又孤单。人每每为了无谓的喧嚣,忘却生命的根蒂,不能在寂寞中、在对于草木鸟兽(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生物)的观察中体验一些生的意义,只在人生的表面上永远往下滑过去。这样,自然无所谓艰难,也无所谓孤单,只是隐瞒和欺骗。欺骗和隐瞒的工具,里尔克告诉我们说,是社会的习俗。人在遇见了艰难,遇见了恐怖,遇见了严重的事物而无法应付时,便会躲在习俗的下边去求它的庇护。它成了人们的避难所,却不是安身立命的地方。——谁若是要真实地生活,就必须脱离开现成的习俗,自己独立成为一个生存者,担当生活上种种的问题,和我们的始祖所担当过的一样,不能容有一些地代替.
不能计算时间,年月都无效,就是十年有时也等于虚无。 艺术家是:不算,不数;像树木似地的成熟,不勉强挤它的汁液,满怀信心地立在春日的暴风雨中,也不担心后边没有夏天来到。
看了两回《源氏物语》的一些感想(吐槽):
1.紫式部是……同人女……吧
2.第二回的题目大概可以改为「渣男座谈交流会」。
3.源氏一不被女孩喜欢就觉得羞耻,就不想活下去了,和贾宝玉因为龄官画蔷而伤心的情节有点像……这难道是某种帅哥的自我修养嘛……
说点正经的,发现《源氏物语》竟然和《红楼梦》有某种很难形容的貌离神合的感觉,这大概是因为两者都出于中国古典文化的大语境之下,同样都——只是或多或少地表达出了潜藏于诗词曲和史传中的意境和语言,就产生出这种意外的神似。
“柯克兰的研究发现提出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的问题,即她研究的浪漫小说作家中,绝大多数女性在尝试创作浪漫小说之前,都曾是狂热的浪漫小说读者。这些女性中的一部分人声称,她们是为了强化与浪漫小说阅读行为相关的幻想体验,因此才转向创作。但另一部分人则是出于新获得的自信(她们将其归因于阅读浪漫小说),并且因为这一自信催生了想要为其他女性提供快乐的欲望。由此看来,阅读浪漫小说至少让一部分女性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让她们愿意在公共场合上有所作为、畅所欲言。这类女性于是购买了自己的文字处理机,将先前的缝纫室改为了书房,并要求拥有自己的时间,但现在不是为了获得阅读的快乐,而是为了完成她们自己的工作——她们的这种种行为显然已经开始从本质上挑战传统家庭的权力平衡。”
“但是,就如很多女权主义理论家和她们的批评者所指出的那样,呼吁在学术界这个享有特权的空间中推进这样的项目,本身就非常成问题,因为那样的呼吁几乎无可避免地基于一种陈旧的精英主义——它假定了女权主义知识分子这一个群体完全了解什么是最有益于全体女性的。在这一语境下,安吉拉·麦克罗比的规劝就很一针见血:学术界中的女权主义者倾向于“低估‘普通’女性和少女……以女性的身份进行着相当独立自主的自我斗争时……所拥有的资源以及能力”。[52]我认为,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承认浪漫小说的作者和读者本身就难以独是独非地对待性别定义和性别政治,而她们最需要我们这些在其他领域奋进的人给予支持,而非批评或指引。”
严肃文学和类型文学最根本的差异,不在于作者,不在于内容,而是对于作品的定位。
类型文学的作品是文化商品,它具有商品的一切属性:应该为创作者盈利,应该让购买者觉得“有用”。类型文学的出版是“半计划出版”,即经过市场调查,摸清读者的需求和爱好,以此为标准对作品进行一系列甄选,并最终将书送到受众手上。
用一手推动浪漫小说在美国社会流行的“营销编辑”梅西(W. Lawrence Heisey)的话说就是:“在策划促销宣传活动时,产品本身的品质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具备找到受众或消费群体的能力,并找到一条可接近受众的道路……”
当然,梅西的话说得还是夸张了,一旦类型作品大量出现,为了脱颖而出,品质当然还是重要的。但是这里的品质,仍非我们寻常意义上认为的作为文学作品的品质,而是作为文化商品的本质。两者可能重叠,但大概大部分时候是两回事。这一点大概取决于读者——如果该类型文学的读者普遍具有良好的文学鉴赏力,那么文化商品仍可以具有文学作品的品质。也许可以这么说,作为文化商品的类型文学,读者也以“购买”的方式参与了其构成。
而严肃文学则是“无计划出版”,即使是经验非常老到、眼光非常独特的编辑也无把握,一部文学作品究竟是否能在出版上盈利。
因为严肃文学不是商品,它不标出价格,也不标出作用。就像在连锁超市上的角落摆上一瓶意义不明的瓶罐,不能指望谁会去买。
严肃文学,读者无法参与到其内容的创作中,他无法对作品本身造成任何影响。作者不会因为读者不喜欢be而刻意设置结局,不会因为读者的喜好或需求改变作品本身。在内容上,它是完全附属于作者的。
严肃文学不是摆在超市里经过加工,触手可及,开袋即食的商品,它更像是一座矿——你需要一定的工具,费一定的功夫,你才能把它挖出来。
两者本身是否具有什么高低,是否一方是“阳春白雪”、一方是“下里巴人”?我想这倒不必,也毫无意义。虽然都冠以文学的名义,都是用文字书写故事,但两者根本不在一个赛道上。至于阅读它们的读者,就更没有什么高雅与粗俗之分了,大家都是喜欢读故事的孩子而已。
“ 尽管美国社会鼓吹捍卫人的个性和自由,但它相当成功地强制其女性成员提供必要的恭顺。这个文化通过采用严格的社会化程序、制度性习惯以及对逾规越矩的言行进行正式和非正式的惩戒,促使女性只从社会和制度角色这一维持当前生活机制的关键所在的角度来看待女性气质。
故而,当女性把阅读浪漫小说的行为视为一种手段,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反抗文化强加予她们的角色时,话语本身却通过把这种角色描刻为一种可随心所欲且受个人掌握的个体选择,而非外界强加的必行职责(necessity),进而极力强调它的可取之处、合乎常情和百般有益。
当浪漫小说的神话式结尾侵蚀了其用小说笔法描写女性个体遭际的现实性时,这种文学形式事实上重申了其基底文化(founding culture)的信念,即女性的价值并不在于她们独一无二的个人品格,而在于她们的生物学同一性(biological sameness),以及她们所具备的能力——承担养护和复原他人这一重要的角色。”
虽然创作和阅读浪漫小说有助于创建一种女性社群,但这个社群成员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这是讲故事这一行为量产化和资本主义组织化后的特性。由于这种对抗行为是通过一本书来实现,由此势必会涉及阅读本质上的私密和孤立体验,因此这些女性从未聚到一起分享想象中的反抗体验。
或者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们没有一起探讨过最初让她们需要浪漫小说的那种不满。这些女性只在象征性的层面团结一致,而且这种团结还是以一种调解的方式出现于个体家中的私人空间里,并被归入在文化意义上不那么重要的消遣活动范围之内。她们从未采取任何行动来挑战父权文化如下主张所导致的女性彼此之间的隔绝。这种主张声称,女性从未为养活自己而在公共世界中从事过工作,而是作为男性的财产和责任共生地生存着。
总之,当我们从读者本身的角度,也即从一个视异性恋和一夫一妻婚姻制度为理所当然的信仰系统中考量阅读浪漫小说这一行为时,它可被视为一种温和的反抗和渴望改革的活动,是由于制度无法满足女性情感需求这一缺陷而成为势之所趋。于是,阅读对她们而言就是一个认可和抗争的行为,通过这种行为,上述缺陷先是得到了承认,但随后又被部分推翻了。因此,史密斯顿读者才声称,阅读浪漫小说是一种“独立宣言”,以及一种向他人宣布“这是我的时间、我的空间。现在让我一个人待着”的方式。
在《北美殉道者花园》中有一篇短篇《布鲁克教授生活中的一段插曲》,里面有作为文学教授和创作者的布鲁克教授与一名女性(大概是浪漫小说的读者)的对话。那一场对话让我印象挺深刻的,现在想起来,其实那可以算得上是严肃文学对类型(通俗)文学的一场忏悔。
“你们在里面干嘛?”布鲁克问,“在协会里。”
“我们分享。”
“互相借书看?”
“对,”鲁思说,“也做其他的。有时候我们互相读给对方听,谈论人生。”
“听着像是个交心治疗小组。”
“你们写书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吗?”鲁思说,“让人们团结到一起,帮助他们度过自己的人生?”
布鲁克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写书,拿不准自己的动机是否经得起这样的审视。“让我听听你写的诗吧,鲁思,你寄给迪龙的那首。”
“好吧。”她开始背诵那首诗,布鲁克随着刻意而直露的韵律点着头。他几乎没有听清诗中在说什么,他在想他所想过或者说过的,都根本不能让一个女人想要活下去。
前面两部分好看。看这本书才知道,一直以为是潇洒飘逸的三毛,十六岁时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女孩,而且当时的友人竟然预知了她后来的自杀。原以为三毛自杀大概是因为荷西和后来的种种困难,但想不到因已经早就种下了。
要读张爱玲的散文才能知道她究竟是个多么有趣又有想法的人。她看人看事都看得通透,做起来也利落潇洒,本该是如炎樱那般俏皮可爱,如苏青那般率直独立的人。可惜运命如此,好事多魔,一袭华袍里总爬满虱子。不过最后少女还是鼓起勇气穿起这身华袍,面对人生就是充满虱子的现实了吧。
最近两年里读过最喜欢的文字,给了我莫大的力量和安慰,杨岚的琴人人生也是我读过觉得最独特也是最有趣的人生之一,看了《琴人》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人这样活,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以前特别喜欢读黑塞那些向内心自我探寻的小说,看完这本书发现,真实的自我探寻真是比小说里还要远远热烈、真诚和美妙得多。
《匡超人》里面好像基本所有人都是以昵称或者代号、职业之类的形式出现,比如D、A君,或者老派、某老师、某明星,只有一个人是多次并且以本名出现的:柯国辉。
也许骆以军是想借此表达什么吧,他也许是想说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复杂程度呈指数级增长、时空错乱又倒置的世界里,只有柯国辉那种人才是真正存活着的,我们其他人早已要么被像二向箔一样的东西二维化了,要么存在在某个节点被以一种不可察觉的方式抽离出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程式化的空壳,或者说我们已经变成数码世界里的一个字节。只有柯国辉很艰难但是很真实地存在着。
如果所有的哲学史,不对,所有的学术著作都能像劳思光老先生的《新编中国哲学史(全四册)》 这样写的深入浅出就好了…戴上脑子,跟上逻辑,一步一步抽丝剥茧就能读懂,没有层峦叠翠的让人头大的专有名词,也没有绕来绕去,让人觉得有凑字数嫌疑的晦涩概念,就是用最简单的语言把话说得最清楚。
中岛敦的《山月记》写得真好呀,特别是《弟子》这一篇,从《西游记》那改写的两篇也好玩得很,以前看迅哥儿的《故事新编》就喜欢这种写故事的方式和腔调。如果要我来写小说,我也想像这样写——从经史子集中裁出一段“布料”,精心缝制,然后做成自己喜欢的故事。
他们像失聪的鸟,线条柔和,却不知道是什么部分和这世界格格不入。我后来才听说,他们是私生子。他们的老爸有自己的家庭妻小,在外面金屋藏娇和他们的母亲(想必是个美人)生了兄妹俩。后来母亲死了。这父亲便瞒着家人(也许也瞒着所有人)在这奇幻不真实的西门町狮子林大楼上空,租了那样一间公寓,隔两三个月出现一次,带一些钱给他们。这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孩便和她那俊美像少女漫画男主角的哥哥,像两只孤雏,像无光暗室里静静抽长的植物盆栽,那样相依为命地长大.
这让我意识到,我们活在一个蜂巢状全景像钟壳内部齿轮自主运转到这般地步的一个社会,或一座城市里。被父亲母亲彻底遗弃的小孩,竟也可以完全不被嗅出异状地混在人群中长大。但却不是因为这社会有如从前小村庄温暖美好邻人伸出援手,而是因为死灰与孤独已成为整个大拼布织绣的底色,弃儿混在同类之间,像一群爬在一起的悲伤蜥蜴,无从分辨出其实是孤独到只剩自己一人的那个……
觉得骆以军对人性中那种幽深与变态有种独特的嗜好,有点像食腐动物对腐肉情有独钟那样的嗜好。但不是说骆心理有问题或怎么,他实际上是出于某种责任心将其记录下来。他知道人的内心就是有这样的,他不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以猎奇的角度去写,而是身体力行、亲眼见证的方式去写。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从集中营活下来那群作家是相像的,他们都曾见过人性可以以怎样的方式扭曲,这种扭曲已经无法以简单的道德标准去评价,只能冷静且克制地记录下来。
因为《金阁寺》和《潮骚》是编在同一本书上的,所以都一起看了。《金阁寺》高二的时候看完了,《潮骚》刚刚看完。
呼,看完《金阁寺》再看《潮骚》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前者个个是变态,追求变态的价值观和变态的哲学(这个变态指非同寻常的),后者是讴歌自然与人的和谐之美,每个人都是淳朴自然的人,发生的事也是美好的少女少男的恋爱之事。奇妙的是这本书带来的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每次我闭上眼,都可以听到潮声涨退,和在潮声里世世代代生长的人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用来形容这篇小说再好不过了。
但是论文学性《金阁寺》比《潮骚》高了怕不是一点半点,是整整高了一个层次。但要评喜欢,是无论如何都是《潮骚》更有吸引力,我想也喜欢那样的生活。《金阁寺》这种东西读得太累了,读完时脱了一层皮(虽然也非常畅快就是),内容也足以让人致郁,有点像《人间失格》那样,写得不错,也总有人有同感,但要说喜欢这样的小说,心理多少有点不正常了(我的恶意揣测)。
三岛由纪夫这人也是个天才一般的人物,但可惜了,出生于一个思想混乱不堪的年代,天才的敏感不由分说地将其带向极端和死亡。我有时候想,如果三岛能够渡过那个难关,将自己沉淀下来,他可以写出比任何人都更好的文章来,他可真是个天才啊。(要知道我看了这么些书,我觉得算得上是天才的人也只是两只手可以数完的)
我从不觉得有什么人生必读的书,但就《红楼梦》而言,还是觉得对于中文是母语的人,不读其中文字最为精湛的作品可惜了。
我曾经幻想能够学法语读普鲁斯特,学德语读里尔克,学日语读川端康成。但后来我日益明白,即使终身学习另一门语言,能够真正体会到那门语言的美也是很难很难的,由是我更加珍惜作为中文母语者对于能够相对无障碍享受《红楼梦》的“特权”。- 2023.02.14
我觉得其实从始至终黛玉都是明白宝玉对她的心意的,以她那么聪慧的心思不可能感受不到。只是寄人篱下,极其缺乏安全感,让她对宝玉的爱总有那种阴魂不散的患得患失感。她不断测试宝玉对她是否真心,而宝玉如果不是偏爱她,而是开始“讲道理”,她就会生气(这其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测试),这都是很明显的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而黛玉安全感的缺失几乎是某种必然。父母亲去世,寄人篱下(而且是这样一个规矩森严的“篱”),她不得不提起千般心思,万分注意来规矩自己的言行,这整个被“规训”的过程让她失去了所有安全感。唯一的安全感来源只能是宝玉的关心(其实还有贾母,但是贾母其实是爱屋及乌,她爱贾敏无疑,但是对黛玉则恐怕未必那样爱),所以她不断以各种严苛的方式向宝玉索求,这也是在读者看来为何黛玉“不讲理”。黛玉难道真的不懂理么?她懂的理未必比宝钗要少,只是她没有宝钗那种安全感给她带来的笃定,她背后是巨大的黑洞一般的安全感的缺失,她无法那么平静、自然、正常地爱与被爱,她必以这样“不讲理”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安全感的缺失。- 2022.10.06
第一次读时不大明白袭人被宝玉踹得呕血后,为什么顿觉“心冷了半截”,或者说我以为我明白了。
后来再想,其实袭人既不是为宝玉踹她而心冷,也不是为自己的身体而心冷,而是为命运之冰冷残酷与无常而心冷。
上下丫鬟,甚至包括钗黛和史老太太和王夫人,袭人大概算得上是对宝玉最好、为宝玉付出最多的人了。
而宝玉从来没对其他人动过手,唯一的一次,还下手这么重的一次就应到了袭人身上。
袭人是突然发现面对命运,自己是如此脆弱与不可抵抗,所有她的努力和计划可能一瞬间就被命运像碾碎一只蚂蚁那样碾碎,她是突然发现了那命运恐怖的真相才顿觉心冷。
在几年或十几年以后,当她看到大观园被拆毁,贾家全族被抄没——“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时,大概那时她心里泛起的情绪就与此时相似。 - 2022.08.12
对比《秋灯琐忆》的蒋坦和《浮生六记》的沈复,才更能看出曹雪芹的伟大。前二位无论怎么写自己的妻子永远是基于自己男性和丈夫的视角,写妻子如何可爱如何贤惠,却从来不去想这个社会对她的妻子造成了怎样的压迫,也不去想她的妻子是否真的想变得所谓贤惠,而不是像他们一样纵情山水,吟诗作对。
只有曹雪芹是真的站在女性的角度上,替他人生中遇到的那些女性着想过。只有他才发现,才认为女性是鲜明、独立的个体,本应该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而不是被社会规训成封建背景下的贤妻良母。也只有曹雪芹表达了那种封建社会下,男性无能却能占领女性生存资源的气愤与羞愧。
林语堂译过《红楼梦》,却将秋芙和陈芸当作中国古代最可爱的女子,可见是白读白译了。假如让曹雪芹来选最可爱的女子,绝不会是秋芙和陈芸,要是选可怜倒是可能,毕竟这二位也是本来像薛宝钗一样才华横溢的女子,却最后变成了只能困于柴米油盐的家庭主妇。 如果让曹雪芹来选,大概会选红拂。因为曹雪芹理解中可爱的女性,所尊敬的女性,是红拂那样敢于选择自己生活的女性。实际上在书中也确实借林妹妹的口夸红拂,尤二娘也近乎是红拂在书中的转世。
如果曹雪芹活到现在,应该会很欣慰吧(而蒋坦、沈复活到现在大概会觉得很多女性不守妇道),尽管还是存在很多问题,但至少他生命中那些伟大的女性,终于能够不再作为附庸,终于能够尝试着去过她们想要的生活。像宝姐姐在现代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年纪轻轻嫁给贾宝玉当家庭主妇?她的人生大概是会这样:出国留学,不结婚生子,兴许恋爱都不会谈,完全沉浸在书海中,每天就是读呀读。直到读完博后因为不喜欢高校的条条框框,选择一个好地方隐居终老(当然还是继续在读)。- 2022.06.10
重读《红楼梦》,又发现许多精妙的地方。
一般故事要么正叙,要么倒叙,中间夹杂插叙,《红楼梦》是先讲故事的开头,然后讲结尾,然后再重新接着叙述这个故事。
另外一个重读才发现的地方是,才明白石头是石头,神瑛侍者才是贾宝玉。而这个故事是记录在石头身上的,所以这个故事的发生实际上是通过石头的眼睛来观察的。这就很奇妙,我本来以为书中记录的故事和石头上记录的故事是同一个,现在发现实际上并不是。石头看见和记载的是一个第一人称展开的故事,《红楼梦》是一个全景记叙的故事。
这或许是意味着,《红楼梦》有一个早期版本是以石头的第一人称视角展开的(也就是从贾宝玉展开的,因为石头是挂在他身上的),而不是现在的全景上帝视角。
石头的视角其实才更像现代意义上的镜头视角,石头的眼睛有点就像导演曹雪芹安的一个隐藏摄像头。从这个摄像头里看这个故事,会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从石头的视角来叙述,《红楼梦》说不好就会成为一个非常现代的故事。- 2022.04.02
本来想好好读专业书,不知道谁又把我的《红楼梦》又拿了出来丢在沙发上,随手一翻便翻到了宝玉去探望宝钗,又恰逢黛玉前来的“修罗场”。黛玉实在是太可爱太好玩了,上来就是一句“嗳哟,我来的不巧了!”,“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后面又说“是不是,我来了,他就该去了。”宝玉就在旁边,黛玉却一口一个“他”,细想那情景当真是十分有趣了。至于后面借事奚落宝玉,训斥老嬷,替宝玉戴斗笠,样样情景都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真的有种是在看电影而不是看书的感觉。
再看也有新的感触,原来看的时候忽视了宝钗黛几人的年龄,也高估了他们的心理年龄(都是大家闺秀,看本《西厢记》还躲躲藏藏的,能明白什么呢?),自然容易把这段当作“争风吃醋”。现在看来,都才多大的孩子呀,说是吃醋,不如说是孩子之间那种“明明是我和你玩得最好”的愤懑吧。
最后忍不住吐槽一句,黛玉小小年龄究竟到哪儿学的这样性情与机巧呀?是天生就特别会怼人是嘛?原来还想有黛玉这样的恋人就好了,现在我只想有黛玉这样的女儿,天天捧在手心里~(虽然可能会天天被怼,但是开心呀)- 2020.08.01
终于看完了夏目漱石的《少爷》,真有意思,故事主要讲的就是一个从东京到乡下教学的家道中落的的少爷的事。少爷从小就不是个孬种,“我天生一副亲娘老子给的炮筒子脾气,一点就着”,各种坏事蠢事都干齐了,母亲被气得病重,父亲被气得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其实因为他是次子,又淘气,父母本来就不喜欢)但少爷一点都不虚,做了坏事就承认,绝不跪着挨骂挨打,善恶观十分简单明了。
所以这样一个耿直的不通世事的boy到了乡下自然得跟市侩小民大干几场,实际上确实有多次冲突,同学生,同其他老师,同当地居民。总之少爷就是一副吊儿郎当,老子最大,但偏偏又善恶观十分分明,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也确确实实是一个心地非常淳朴质良的人。这样实在让我想起那句“我✘✘✘✘✘✘,但我是个好✘✘”,倘若能做到少爷这样,那自然心安理得得这句话可以说出口,但有几个人能做到少爷这样呢,这可是得冒着被孤立和排挤的危险,还在别人口中留下傻子的取笑。世界上,大多数都是愚人在嘲笑智人,心怀不轨者在诋毁品德高尚者,更好笑的是,他们还以后来人的口吻传授所谓经验,“到社会上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么丑耶?要是少爷,必定回一句“我懂你个✘✘,少爷我就是去挑粪也不至于就蔫这了”。但愿世人,尤其是年轻人,不愿发光也别发出蛆虫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