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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维特根斯坦》

这是电影《维特根斯坦》结尾的一个故事, 说的是维特根斯坦探求哲学过程的一个隐喻。也没明白为什么,读到的时候悲戚至极,摘录下来,仅作纪念。

从前有一个年轻人,梦想着将这个世界简化为最纯粹的逻辑。他非常聪明,最终真的做成了这件事。在完成了他的工作后,他后退一步,站在那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是一个没有不完美与不确定性的世界。它如此美丽,仿佛一片晶莹剔透的冰面,无边无际地漫延到天际之外。于是,聪明的年轻人观望着这个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决定走进去探索

可他刚刚向前迈出一步,就脚下一滑,向后摔倒在地。

你看,他忘记了,人想要在地面上走动是离不开摩擦力的。这片冰面是那么平整光滑,纯净无暇。可你却无法在上面行走。意识到这一点后,这个年轻人流下悲哀的泪水,坐下痛哭了起来。

时光流逝,年轻人也渐渐成为了睿智的老人。他开始明白,粗糙和模棱两可并非缺陷。正是这二者使得世界得以运转。他想要奔跑,想要跳起舞来。就在这一瞬,那原本在地面散落着的言语和事物就将支离破碎,失去原有的光泽变得模糊不清。老人意识到这才是世界的真正面貌。

可是,在内心某处,他仍然怀念着那片冰面。在那个纯粹的世界里,一切都纯净而恒久,闪耀着水晶般的光芒。尽管如今的他终于也渐渐可以欣赏那个有着粗糙不平地面的世界,他却已无法让自己再栖身于那里了。所以他被困在了地面和冰面之间,两边都不是他的归宿。而这,便是他一切悲痛的源头。

克尔•桑德尔《公正:该如何做是好?》前言

迈克尔•桑德尔《公正:该如何做是好?》

在教学大纲中,你会发现我们要阅读不少伟大的著作,包括亚里士多德,约翰•洛克,伊曼努尔•康德,约翰•斯图亚特•密尔,以及其他人的书。同样,你也会发现,我们不仅要读这些书,还要探讨当代政治及法律领域内的争端,并思考其背后的哲学问题。我们将对这些话题进行辩论,涉及平等与不平等、支持行为、言论自由与攻击性言论、同性婚姻、兵役征召等,涵盖一系列实际问题。究竟为何?这门课并非仅仅为了让这些抽象而又遥远的书籍可触可感,而是让我们更明确,在日常生活中,包括政治生活,哲学究竟起到了怎样的关键作用?因此,我们阅读这些书,对这些议题展开辩论,探讨彼此之间的联系,感悟相互的关照和启示。

这听起来很吸引人,但在此我要给大家提个醒。我要提醒你们:阅读这些书的时候,要把它作为认识自我的一种训练。阅读这些书是有风险的——包括个人风险和政治风险。作为政治哲学专业的学生,这些风险你们应该一清二楚。之所以会有风险,源于这样一个事实:哲学教导我们,使我们面对已知的事物,不再因循守旧。

说来讽刺,学习这门课的难处正在于我们所学习的是我们已知的事物,将平日熟视无睹、毋庸置疑的一切变得陌生起来。刚才我举的例子就是这样,之前提到的假设,融合了趣味性和严肃性。你们所要阅读的哲学书籍也是如此。哲学让我们对熟悉的事物产生陌生感,它并不提供给我们新的信息,而是引导我们从一个新的角度看待它们。

而风险正在于此。一旦我们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那它们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认识自我的过程,如同一个迷路的无知者,无论内心多么不安,你会意识到,你已经不能停止思考了。是什么让你的探索既困难重重,又充满乐趣?道德与政治哲学,就好像一个故事,你不清楚它将如何发展下去,但你清楚,这个故事与你息息相关。这正是你所要担负的个人风险。

那么政治风险又是什么呢?我或许可以这么介绍这门课程,我会向你们承诺,通过阅读这些书,并探讨这些话题,你们将成为更好、更负责任的公民,你们将重新审视过去那些公共政策中的假设,你们将磨练自己的政治判断力,你们将为有效地参与到公共事务中去。但这一承诺不但片面,而且会误导你们。大部分的政治哲学并不是那样的。你必须考虑到,学习政治哲学,有可能非但没有让你成为更好的公民,反而使你变坏了。或者至少在你成为更好的公民之前,先使你变坏。那是因为,哲学的玄妙不易参透,它甚至会让你一蹶不振。

这可以追溯到苏格拉底。他的朋友卡利克勒试图说服苏格拉底放弃哲学。在这场精彩的对话中(见柏拉图《高尔吉亚篇》),卡利克勒这么对苏格拉底说:“年轻的时候,有节制地学习哲学,那么它是一样好东西;但倘若过度地研究它,那么它无疑会将你腐蚀毁灭。听我的劝告吧。“卡利克勒继续说道:“放弃你的争论。更积极地去生活。那些浪费时间研究些模棱两可之物的人不值得你效仿。你应该看看那些家当富足、声名斐然之辈是怎么生活的。“卡利克勒想对苏格拉底说的其实就是:放弃哲学。现实点。不如去商学院吧。

卡利克勒的说法有一点是正确的。哲学让我们摆脱过去的习惯,从预定的假设和固有的信条中挣脱出来。这些正是我所谓的风险——包括个人风险,以及政治风险。

面对这些风险,我们有一个特别的回避方式。这种回避方式被称为怀疑论。怀疑论是这样的,我们不会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不论是之前我们所探讨的案例或者原则。倘若亚里士多德、洛克、康德、米尔,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为这些问题画上句号。那你觉得我们是谁?我们眼下正坐在桑德斯剧场里,通过一学期的课程,我们就可以解决它们。或许,每个人都还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容分说。不去进行推理思考。这就是在逃避,这就是怀疑论者的逃避。

对此,我这样答复你们:这些问题确实已经争论多时了。然而事实上,它们依然在重复发生。这也许意味着,即便在一种情况下,它们不可能发生,但在另一种情况下,它们确是不可避免。它们之所以不可避免,是因为我们每天正活在这些问题的答案之中。因此,怀疑论并非解决之道,它只是让你放手,放弃应有的道德反思。对于怀疑论,伊曼努尔•康德曾作过如此精彩的描述,他说:“怀疑论乃人类理性之休憩所,在此处,理性能反省其独断的漫游旅程,检查理性所在之地域,俾在将来能更正确选择其途径。但此非能永久安居之处。但一任吾人只安于此,绝不足以克服理性之不安者也。”(见康德《纯粹理性批判》)我试图讲述这些故事,提出这些观点,同时我也面对一些风险。

简而言之,我总结一下,这门课程的目的是唤醒你们永不停歇的理性思考,然后看看我将把你们带向何方。非常感谢。

顾城谈薛宝钗

顾城是我看过评宝钗评的最好的人。内心模糊不定只有大概一个概念的给顾城一下就点了出来,也可惜自己生性愚笨,阅历不够,于情于智都不足。《红楼梦》啊,是一本遇强则强的书,你成为一个越厉害的人你从中看到的就越多,顾城啊是天生的情教中人,和宝玉黛玉一样的乘天地之气的人,是能够从《红楼梦》中获得最多最好的人。再叹,顾城是至情之人,却看懂宝钗的无情之心,可见至情无情总有某种相通的地方。宝钗其人,书中有“任是无情也动人”一句,其意又百转千回,各人取各人意了。

宝钗屋子一片雪白。她是天然生性空无的人,并不在“找”和“执”中参透看破。她一件件事都做的合适,是因为并无所求。林黛玉敬她妒她,除了姻缘之故以外,更主要的是,这是一个她无能为力的世界。

林黛玉心性之强,达到女儿的顶点。她知道湘云、探春都不如她,至于宝琴,更是视之若无,所以很好;但对于宝钗一直心怀恐惧,这个恐惧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她无法明白宝钗的心之所在。宝钗生为女儿身,却并无多少女儿性。 林黛玉不会嫉妒袭人,但是她较上了宝钗。真性情之间的关系并不都是友好,经常是非常残酷的。

宝钗的空和宝玉有所不同,她空而无我,她知道生活毫无意义,所以不会执留,也不会为失败而伤心;但是她又知道这就是全部的意义,所以做一点女红,或安慰母亲,照顾别人。她知道空无,却不会像宝玉一样移情于空无,因为她生性平和,空到了无情可移。她永远不会出家,死,或成为神秘主义者,那都是自怜自艾之人的道路。她会生活下去,成为生活本身。

她与生活唯一的不同,是她还看得到虚空和走进虚空的人看见的幻影。也只有她,听清了宝玉最后的不祥之言。

宝钗无妄想,亦无理想,亦不会破灭,又啥都明白,自可过太平日子。

她无求无喜,却一切有度,不是无可奈何的折中,确是一种天然的“合适”。这“合适”的法则举世无例,所以也不拘泥。所做大体是公正,名分上的事情自去做,但也无私。对针尖麦芒的黛玉她意外爱护,赠诗送药。小心眼的人读此多以为是她笼络伎俩,其实不然。宝钗还是知人品性,清浊。她看黛玉倒是较宝玉为重。其实她又何尝看得上宝玉。

薛宝钗根本的体现了中国哲学的另外一个方面,她的屋子里一片雪白,什么都没有。实际上她是最早悟到这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人了。她不是通过痛苦和思考悟到的,而是天性如此。家里破产,哥哥被抓了,趁有活口,劝她妈妈问问他还欠了别人多少钱,都没钱了,她也无所谓。她是真正无所谓的人,可是她一切事都做,一切都要做的合适。她不求目的,只有合适,这就是中庸之道。这种合适又很微妙:这个人应对这个事,它合适;他们俩之间这样做合适,它是随机应变的,又是先验的。这个合适蕴涵在她的所有内里外在中间。实际上她根本看不上贾宝玉,但她也无所谓。

她是无所求的人,所以你不能以市俗经验推想她的动机,为什么要什么,她就像“月映万川”,只是现象罢了。

薛宝钗天然的悟,有一事可以说明。贾宝玉早先看戏,鲁智深有句唱词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当即宝玉就落下泪来,黛玉就吃了一惊。宝钗于是说:“坏了,这个人悟了”黛玉说:“哪的事啊,看我问他一问。”黛玉就问了他两句话,宝玉一呆就答不上来,也就不想这件事了。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世界与自己没有关系。那么实际上,宝钗说“坏了”的时候,就已经在前面等着他了。

中国只有两次描画了人间的天国,一个是陶渊明的桃花源,一个是红楼梦的大观园。

在《红楼梦》里,人无论好坏,只论清浊,其中的女儿性恰恰体现了中国人对于人性和谐的最高梦想。男性化的醒悟往往在于领悟自身的虚幻,将人归于天。而女儿是水做的,无须这种领悟,她们是天化的人,自身就是天上无尘的花朵,在显示冥冥之时,上天也不能不欣赏自己的创作。 我认为《红楼梦》之所以这么漂亮,不在于它仅仅是写好了一个什么故事,或表达了哲学观念,而在于它体现出中国精神一个特别美妙的地方。

这个美妙的部分在西方文学里本来是个绝望的部分,就是浮士德说的“真美呵,你停下来吧”,但是就消失了的那个部分。它不停下来,因为执之者失。这时中国就采取一个什么办法呢?——此时无声胜有声,此处相望不相闻。

任万物自生,如天观世。每个生命的美丽都不去驾驭,自现而自隐,自灭而自生。黛玉和宝玉,爱的那么深切,也没有说,我爱你,一点也没有。它就是两个心的显示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