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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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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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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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活我需要很多爱、鸡蛋和番茄

水煮蛋或者蒸蛋
炒着来也无妨
番茄剥皮或不剥皮
我都还吃得惯
放盐或是放糖？
请遵循您的日常
此上都可迁就
但关于爱的部分另谈

关于爱我是很刁钻的
爱要撒得均匀
爱要倒得足够
爱要入蛋三分
爱要刻番铭茄
没有爱？
没有爱我是万万不会下嘴的
是这样
爱
爱是番茄配蛋的最佳调料
爱
爱是需要你亲手把蛋打开
需要你捣蒜、洗葱
把番茄切成心仪的几瓣
爱是需要你亲手搅匀蛋液
需要你起锅、烧油
倒入蛋液 躲避溅起的油滴
爱是需要你亲手摆好碗筷
需要
你
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
我
你问味道还不错吧
我答爱还少了一点

是这样
养活我需要很多爱、番茄、鸡蛋

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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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之中踱步

在梦魇之中踱步吧 不用客气 把这里当作家

在那阴影里 谁在匍匐着哭泣？ 眼泪窸窸窣窣地流 漫成潮水淹没自己

沉默不只一种 沉默也需耗费氧气

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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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折四次

对折四次
加快我们见到彼此之前的时间
对折四次
缩短我们见到彼此之前的空间

对折四次
再对折四次
再再对折四次
总有一天
我会回到你身边/你会回到我身边

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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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女孩走过来对我说

有个女孩走过来对我说：

别再关心那些灵魂的事了
那是神明才能猜测的谜语
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丢弃昨夜的垃圾
比如关心明天的天气
比如思念故乡的母亲

比如爱我
或
爱任何一个你力所能及的人
请这样做

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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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在上周诗会上念布莱希特的女孩

1
那个在上周诗会上念布莱希特的女孩
果然在那条街上我又遇到了她
她举着一张白纸
什么也没写
旁边放着一个小喇叭
但是也没声音
她只是笃定地站在那
沉默有如磐石

2
她向前看
但大概不是在和
川流不息的人群投来的不解
对视
是在与未来
与那已经得到——自由与解放——
的人们
相望么？
我也不清楚

3
在未来这一幕
也许会被记录下来
在所有人的手机屏幕里
然后在历史书教材中
人们会看见她看向前发出探询的眼神
像是在问：
你们得到我所追求的自由了吗？
你们有看到我为之而付出的努力——和代价——了吗？
人们一声长叹
然后回望以肯定
与尊敬
我猜未来是这样的
至少我希望是这样

4
我想向她打招呼
又觉得实在不是场合
于是我只是站在她旁边
以免她显得太过孤单
这是十一月下旬的上海
乌鲁木齐路
当然
也可以是成都望平街
或者北京亮马桥
更可能只是任何一条
容不下异议
的街道
任何一个不允许发声
沉默也是罪行
的角落

5
——噢对了！我忘了说
那天她念的是布莱希特的《焚书》
在那首诗的最后
她像是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如同诀别般 她念道：
“我命令你们：
烧我！”

6
后来我们再谈到她
我们总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他们在她身上点起的火
也势必燃成熊熊烈火将他们淹没

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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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什么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楚人有涉江者，其劍自舟中墜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劍之所從墜。」 舟止，從其所契者入水求之。 舟已行矣，而劍不行，求劍若此，不亦惑乎？——《吕氏春秋·察今》

Panta Rhei(一切皆流，无物常住)——Heraclitus

看他那惨白的脸庞，泡得太久而发皱的肌肤，可怜的盖茨比，仰面朝上，沿着一条小河顺流而下

幽绿的水草塞满他的鼻腔，嘴巴里鱼虾嬉戏，当他的生命逝去，一个微小、脆弱的生态系统又生成

顺流而下，一切总会顺流而下——当你没有气力再抵抗时光的流动，事物流逝的速度会远远大于你尝试去抓住它们的速度

傻得可爱的人刻舟求剑，假装早已远去的人与事还留在某本书，某件衣服，某句对方曾经说的话中

而聪明的人则早已跃下小舟，前往另一片大陆，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而我们的盖茨比 他一把夺过船桨，逆流而上，即使面色红涨、双手酸痛也一刻不停歇，仿佛就好像十七岁的黛西还站在原地等着他回去赴会一样

So h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
…
…

最后，当我坐在河流的下游，细数自己到底在河中丢失了多少，得刻下多少虚无缥缈的印记才能满足自己对它们的怀念时

我看见他的尸体缓缓漂过，我看见，他那悲哀又决绝的眼神——那眼神直到还在苦苦追问：

人为什么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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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废墟

我们将看到更多的废墟被建立 在这片土地之上 伟大的工程师用子弹来雇佣灵魂为他们工作 不需要交通工具和康庄大道——他们用导弹运输需要的材料 什么材料能建立起一片片永恒的废墟和其下埋藏的哀嚎？ 良知和看起来永远不会用得到的反省

用这一枚枚导弹直击我们的生活本身 当一切早已在一片废墟之中 它此时 才是我们之中最为明智的贤者 只是远方的彼国 用一个世纪的血肉制作成的躯壳 神智也一并燃烧殆尽 只为此时驱使其升空——像蒲公英一样飘零流落到他乡

是这样，废墟之上一直是这样 不长稻谷，也不会有野兔蹿行 只有蒲公英，成片成片扎根在这片废墟 然后长出更多、更多 直到这个世界的夜晚不再需要月光星亮也如白昼般长明 这时我们不再需要睡眠 也没有 一个布满曙光的清晨 可供我们醒来

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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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与花草树木、晨曦雨露彼此交心，与它们亲近、游戏；毋须赘述，它们便知晓你的心声，但你却无法，无法像它们一样既保持沉默而又不孳生困惑；不擅长像风一样倾诉衷肠，这也许就是你不幸的根源。

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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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你说

卡，你说你十九岁时已经在自杀的道路上狂奔，但你活到了四十一岁，患了肺病才去世的。

卡，你说你是饥饿艺术家，四十一日，你不食不言，每日只在囚笼里供人观赏。

卡，你说你有一天变成了一只甲壳虫，无法言语，无法动弹，家人们都害怕你，你度过了人生中最寂寞的一天。

卡，你说你要听爸爸的话，爸爸要你跳进湖里淹死自己你就从桥上跳了下去，你说你害怕人们听见，害怕人们知道，你跳的时候是在汽车闹哄哄地鸣笛的时候。

卡，你说你人生中第一次被法院召见的时候是恰好你什么罪也没有的时候，你疑惑、愤怒地辩解，人人都点头微笑，不假思索地承认你的清白，随后将你像一条狗一样绞死。

卡，你说你要烧毁你所有的作品，不要让它们残害年轻人。

卡，在你打算自杀又没有自杀的二十多年里，我看见的是无数次毫无意义的痛苦与毫无成效的挣扎。

卡，我们从一相识便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尽管你让我明白了我所面对的是多么残酷与黑暗而又不可战胜的事实，无数人也跟我提起了这件事，他们说这是无法抵抗、终将消逝的，无论年轻时多么不服输，到这时候你一定会输。但我始终抱有希望，我始终在不停反抗，我始终没有放弃，只在偶尔星期六心情最糟糕的晚上我迎接那黑暗，在黑暗里为你的痛苦而痛苦。

卡，我已经遇见了许多许多像你这样敏感脆弱的人，我们被困在这个名为世界的囚笼里，在这个名为永恒的轮回里不断受苦。但我在想，我们的痛苦不是没有意义的，我想痛苦已经成为了我们的一部分，它也不是抑郁症里那条意象黯淡的黑狗，它是大多数时间里我们能唯一依靠与倾述的朋友，成为了我们本身意义的一部分。

卡，我要去找，也许，一定，某一天我找到了那个能够释怀我们痛苦的故事。那时候我就告诉你，告诉我那些不断受苦的朋友们——我们明白了，我们自由了，我们终于可以轻装上阵。

Y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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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你是行路匆匆的旅人，我是路旁正抽动着的嫩绿柳芽。

你是桀骜不羁的飞鸟，我是独自漂泊的鳞鱼。

你是饥寒交迫的被放逐者，在苦厄与混沌的黑夜中投江自尽。

我是那一晚交付了母亲一生悲苦的性命才降生于世的难产儿。

我们是如此相对无言着度过了一世又一世，曾有多少次我们如此接近彼此，却不能述说心中爱念。

但总有一次，我是一个男孩，你是一个女孩，正值相洽的年龄。我们之间再不用无声矗立，我们可以尽情地欢笑畅谈，将那多少世的离愁思念述诸彼此，将那多少白白磨度的时间补回。